改革开放四十年

　　今天（11月26日），新华社公布的一个重磅名单引发普遍关注。执政党将于下月公开表彰百名为改革开放作出杰出贡献的个人。该表彰名单涵盖政、商、学界各个领域，上榜者意味着收获决策层最高的官方认可，含金量极高。BAT三大互联网公司掌门人马云、马化腾、李彦宏悉数登上榜单，须知，即算将联想的柳传志、TCL的李东生、华西村的吴仁宝等校产、改制国企、集体企业的掌门人都算上，上榜的内地民营企业家也不过14人，而任正非、宗庆后等业界大佬，甚至都未能跻身这一名单。

　　01

　　名单是怎样产生的？

　　作为改革开放四十周年之际最重要的表彰名单，这个名单所涵盖的人物和典型事件，鲜明地体现了决策层对过去四十年的总结，以及对未来一段时期政策走向的宣示，产生名单的过程也极为郑重。

　　本月初，部分中央系统和各省、市、自治区，都陆续对推荐表彰人选进行公示。中央日前对各省份、系统的名单进行了汇总，形成了今天公布的百人大名单。

　　据统计，在这100人中，有56人是由各省、市、自治区推荐上来，有44人则是由其他渠道推荐。

　　除了上述13个省、市、区外，其他18个省、市、区每个只分得一个名额，只有浙江、广东、上海和北京获得3个及以上的名额，浙江亦超过广东。

　　由浙江省推荐的上榜者中，除阿里巴巴集团董事局主席马云，还有吉利董事长李书福、万向集团董事局已故主席鲁冠球、正泰集团董事长南存辉和已故的原海盐衬衫总厂厂长步鑫生4位企业家。而广东的上榜者中企业家只有3位，即马化腾、TCL董事长李东生和美的董事长何享健。

　　值得一提的是，各省份推荐的人选未必没有被差额掉的可能。浙江省最终上榜7人，宗庆后之前获浙江省委提名，但最终未能入选百人大名单。而北京、上海两地，也有进入公示而最后被差额掉的人选。

　　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现象是，北京、浙江、广东三地，都将大量被表彰者的推荐名额留给民营企业家。北京在推荐名单上的5人是柳传志、李彦宏、王永民、俞敏洪和李宁，悉数为企业家；而上海在推荐名单上的5人则没有民营企业家的身影。这种差异，可能有多重原因，一来是北京作为京畿重地，许多常居北京者可借由北京市之外的渠道被推荐；另一来可能与京沪两地行业结构差异有关，依托中关村，北京有更多中国本土的科技企业，最终北京上榜的三人（俞敏洪和李宁最终未能入选百人名单）也全部来自中关村。而上海在产业上更接近外资企业进军国内的桥头堡，中资民营企业在金融、投资、房地产等相对远离实业的领域更强，而这些领域并非本次表彰重点鼓励的类别。

　　02

　　查看全部100人的籍贯，浙江省仍然领先。

　　被表彰者中，浙江籍人士15人，江苏籍12人，广东籍和山东籍分别只有7人。浙江省委推荐的浙江杰出人物，清一色是土生土长的浙江人。而广东省委推荐的广东杰出人物，只有一半是广东人。

　　广东省委推荐的人选中，有一名四川人胡小燕，她是第一位农民工全国人大代表，也是100人中唯一的一位农民工，有一位陕西人禹国刚，他是深圳证券交易所的创办者。这两个人颇有代表性，展现了广东的开放性，是许多像禹国刚这样从“北方”来的探索者，让广东成为许多改革的试验田；也是千千万万像胡小燕这样的外来工，让广东成为“中国制造”最灿烂的明珠。

　　如果说广东改革开放是政策因素和港澳资本进入外部合力的驱动，在最短时间内集聚全国性的优势资源；那么浙江改革开放更得益于草根本土的创造力。浙江长期没有特殊的政策优势，其市场经济的发育主要依靠的是来自底层的星火燎原般的内生力量。 

　　03

　　除了省部级以上官员，入选者几乎涵盖了中国社会的方方面面。

　　跻身100人名单的虽有官员，但级别最高的也都只到正厅局级。其中，有4位最主要的政绩，都在县或相当于县一级。袁庚，一手创办了蛇口工业区，奠定深圳发展的基础；秦振华推动苏南的张家港实现经济起飞；谢高华提出“兴商建县”让义乌成为全球最大的小商品市场；王伯祥则在寿光力推冬暖大棚，让寿光成为闻名遐迩的“蔬菜之乡”。蛇口象征对外开放，寿光是第一产业发展的典范，张家港是第二产业繁荣的代表，而义乌则是第三产业兴旺的样本，这样的分布，恐怕也非偶然。

　　在县以下基层政权和组织，乃至企业一线的基层工作者，占到22人。包括民营企业家、国企管理者在内的企业管理者，合计25人。学者、科学家、教育和医疗等专业人士，合计27人，大致持平。医生、教师这样的职业，都有典型的代表，分别是在抗击非典时发挥重要作用的钟南山，和上海市杨浦高中名誉校长、语文教育家于漪。

　　04

　　企业家名单最为耐人寻味。

　　如将国有企业管理者、港澳企业家统计在内，所有企业界人士的行业分布如上。港口航运、钢铁、能源资源、铁路等，是国企较集中的领域，而民企具优势的则集中在家电和互联网。

　　我们来单看内地的非国有企业（含TCL、联想、海尔、华西村），14家企业中，有3家互联网企业，3家家电企业。在房地产领域，仅有武汉百步亭集团的茅永红一人入选，百步亭集团本身虽然是房地产企业，茅本人也曾任全国工商联副主席，但其实百步亭是个社区和房产合一的组织，茅获表彰的理由也是开启中国特色“社区建设”探索之路，突破传统管理模式，影响和推动了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和“房地产”本身并不沾边。而大家耳熟能详的房地产企业家许家印、王健林、杨国强等，则悉数和这一榜单无缘。榜单上的四位港澳商人，除担任过全国政协副主席的霍英东、马万祺，就是以轻工外贸起家早年即回内地投资的王宽诚，和金利来集团的创办者曾宪梓，至于李嘉诚等因地产起家的大亨，也未能入列。

　　金融业也同样受到冷落。除深圳证券交易所的创办人，学者背景的禹国刚外，100人榜单中几乎无人和金融业有瓜葛，25位企业管理者中，没有一位来自金融行业。

　　05

　　BAT三家掌门人的齐聚，又给人们增添了许多解读的谈资。毫无疑问，BAT三家对于这一荣誉都非常重视，给三家创始人的评语更值得细细咂摸。如此重要的一个奖项，官方的措辞，显然经过字斟句酌。作为观察官方总结改革开放历程的一扇窗口，这些评语也反映了决策层对于互联网这个当今中国经济最为活跃的领域的总体看法。

　　给马云的推荐词最长，324个字，主要提及5方面业绩：他创立的阿里巴巴集团打造了全球最大电子商务平台，年交易额达数万亿元，成为拉动内需巨大推动力；创建互联网支付、物流体系等，为中小企业打造商业基础设施；建立全球领先移动支付网络，通过大数据技术建立新型社会诚信体系；自主研发飞天操作系统，奠定我国云计算基础；首倡世界电子贸易平台（eWTP），并推动写入二十国集团领导人峰会公报，成为践行“一带一路”的重要民间力量。并断言“阿里巴巴集团使我国在电商、互联网金融和云计算领域的国际竞争中居于领先水平”。

　　给马化腾的推荐词短一些，279字。推荐词中对腾讯核心业务的描述是：提出“互联网+”概念，大力推动微信、QQ、在线支付等互联网应用，从民生政务、生活消费、生产服务、生命健康、生态环保等方面推动数字化转型升级，在实体经济和数字经济、传统行业和科技创新融合发展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给李彦宏的推荐词则更短，258字。除了指出百度已成为全球第二大独立搜索引擎和最大的中文搜索引擎，更大量着墨于AI。推荐词写道：“（百度）注重人工智能前沿科技研究，推动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技术与制造、汽车、教育、金融、生活服务等领域的深度融合及在社会治理方面的应用，助力我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和智慧城市的构建

　　早有分析者指出，阿里和腾讯、百度都不同，腾讯和百度的业务发展，多多少少和中国特殊的互联网国情有关，而阿里巴巴则是真正探索出了一套自己的商业模式。给马云的赞语涉及5个方面，分别涵盖阿里巴巴电商、B2B及物流、蚂蚁金服、云计算和全球化，尤其是肯定蚂蚁建成“全球领先移动支付网络”、阿里云“奠定我国云计算基础”，凸显阿里巴巴在上述领域的既有优势和战略格局。

　　到了腾讯这里，反而就有些尴尬。阿里巴巴的主营业务是电商，是决策层重点提倡的，而腾讯赚钱的主业游戏，则不可能被在这样的文字中正面提及。在腾讯和阿里系直接竞争的支付领域，使用的表述是“大力推动微信支付等互联网应用”，无疑比“全球领先移动支付网络”的调门低了很多。因而，在腾讯的颁奖词中，凸显的是“推动数字化转型升级”的成分，这更多反映的是腾讯在游戏业务遭遇强监管下，加紧向所谓“产业互联网”转型的意志。今年，腾讯备受资本市场质疑，也进行了大规模的组织架构调整，而腾讯调整的重心，则是在企业服务领域。从某种程度上说，阿里一直赚的是难的钱，而腾讯一直赚的是容易的钱，现在腾讯的2C业务的天花板越来越近，腾讯也不得不进军2B市场。现在的问题是，在商业基础设施和云计算等2B领域，阿里的确已经领先了相当的身位。

　　至于百度，很明显，它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凸显自己重视AI的人设。在实际的业务亮点层面，它被AT的确已经抛离太远。 

　　06

　　文化、艺术和体育界人士，入选的都是耳熟能详的公众人物。

　　音乐界人士两名，一名是创作者施光南，一名是演唱者李谷一。电影界人士两名，导演谢晋和演员李雪健。体育界的三位，全部由体育总局推荐，分别是许海峰、郎平和姚明。

　　这些人的入选，几乎都没有太大争议。施光南的歌曲，和改革开放有着极深的契合，施光南创作的《祝酒歌》，是“粉碎四人帮”最具代表性的歌曲，而后者是改革启动的前提，他的《在希望的田野上》讴歌了农村改革的新气象，在相同题材歌曲中脍炙人口的程度，至今无出其右者。而李谷一也颇有代表性，《我和我的祖国》、《难忘今宵》等主旋律歌曲，是她的政治底色，而演唱《乡恋》成为大陆第一个流行歌手甚至被指为“李丽君”的经历，则让她和“改革开放”符号有了天然联系。

　　宣传机构把唯一一个推荐名额，给了知名的老戏骨李雪健。

　　在100人名单上有两位作家，分别是天津市推荐的蒋子龙和陕西省推荐的路遥。而新闻工作者，在这个名单上缺席。或许，在这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面前，任何一个记录者都太渺小了。